不是咕咚

有病吃药!

【 高祁 】鹧鸪天( 一 )

琼杯:

点梗之替身篇!搞个上中下 慢慢虐着

特别鸣谢脑洞主和B站视频“替身”的up主@祁小狼狗的项圈  给您磕头了,写的不好就是我太辣鸡,写的好就是太太的脑洞棒!

这一章写的是焕儿,堪比老高的一片白月光了。中篇妖艳贱货花花就会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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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衾不耐五更寒。

高育良一夜都没睡,他站在露台上,外面黑沉沉的,半盏灯火都没有。也没有月亮,他的眼睛已经花了,看不清压着屋檐的到底是乌云还是精怪。

今晚是祁同伟的头七。

他等了他七天了,他一次都没入梦过。高育良以为是那日本进口的安眠药在他那双贪得无厌的眼睛里算不上虔诚,抑或在他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里头,算不得情深。

风来了,芭蕉叶被拂得豁喇喇响。

高育良把深灰色的羊毛衣笼得紧了些,这衣服穿了很多年,连给他的温暖都是衰老的,他的指腹挨着这贴身的旧衣,骤然的,他觉得他的手背好像被谁摸了一把。

他记得祁同伟最喜欢这样从背后抱他。

他猛地回头——一室的惨白灯光。

侯亮平笔直地站在厅堂里,他身后跟着数不清的年轻人,他们的西服领口都别着嫣红的徽,他们的脸上都雀跃着正气。高育良书桌上所有的文件都被腾空了,紫檀大案上散置着几本书脊都被拆开了的线装书。

“ 老师,天快亮了。”

高育良微一颔首,他开始迈步往前走。通身都是夤夜里浸过的冷,他恍然觉得自己的关节都渗着酸麻的痛楚。他还以为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疼了,天地不仁,他这一生不停地身不由己,也不停地辜负人,到了儿了,他孑然一身,这感觉却又像孩提时那么新鲜那么清晰地回来了。

他开口,话声哑得不像他了:“ 谢谢你。”

他折腰,极深、极缓地给侯亮平鞠了一躬,身躯和腿几乎要成一个直角。他银白的发丝就这么一览无余地被人俯瞰,他的鼻腔里也发酸,可他没眼泪了,他的双目像是对被烧干了的黑洞,里面有浓雾在熏,可早已哭不动了。

“ 老师。” 侯亮平忍着哽咽,问了句题外话,“ 您后悔不后悔?”

高育良,笑了。他眼尾的皱纹已经很深了,随着这一笑,仿佛是几道干裂的沟在颤,他随手一捡桌子上的残篇,自己几天前抄的好了歌,生宣纸软绵绵的匝着他的掌心,他似吟似叹。

“ 世人皆道神仙好。”

他展了眉,纸张转瞬被他揉搓成了一团,雪似的的纸屑从他指缝里漏下一两片,沾在他的皮鞋面儿上,他却没有弯腰擦,他抬头,看着侯亮平,又说了句话:“ 红楼有诗百余篇,我却唯独常抄这一首。这首诗又有百余字,他却独独只念那一句——荒冢一堆草没了。”

“ 都是命。” 高育良任由两个后生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自己的胳膊,他镜片上聚着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粼粼的泪,“ 况且,是我负他。”

前尘飞沙走石地涌来,那么多页都是强行翻过去的,把心都扯得血肉淋漓,苦苦熬着,养着,本以为可以好的。可谁知,一晃,竟然都这么多年了。

1。

高育良遇见陈焕那年,二十九岁。

他是汉东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眼下又有一篇法学专著已经进入了修改定稿期。他做学问做得兴头,人情世故上也是极练达,人文学院那边儿有人说了,他这个人就似张爱玲写的振保,绢扇面儿上还是白生生一片素净,粉紫彩线轻轻勾出了花团锦簇的轮廓,浓墨饱舔在笔端,大好人生就等他下笔了。

他连步态都卓荦潇洒,丰神不凡。

陈焕打自习室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叠书,另一只手里有瓶没开盖儿的汽水,橙红色,滟滟地荡在玻璃瓶里,气泡浮在表面,看一眼便觉得舌尖辛辣。握着瓶子的手很白,这白一路延伸到他的短袖子口。

他和汉东的绝大多数人一样,疯狂崇拜高育良。

高育良的身后,还有几个讲师。他们穿得都正式多了,衬衫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高育良率先迈上了行政楼的台阶,大家尾随上去,颇有些花拥魏紫的态势,他身上确实也有如日中天的光辉。

他身畔的一个女助教突然想起什么,附到他耳边去说了句话,他登时驻足在门前。

“ 这位同学。”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略微蹙了下眉头。却依旧保持着脸上的温润笑意,他对陈焕招了招手,“ 你也是我们政法系的吧。我有一份文件落在三教了,请你帮我去取一下好吗?办公桌上那份后魏律考的辨析,麻烦你。”

陈焕咽下口冰镇的橘子汽水:“ 后魏律考?九朝律考里的一卷吗?”

高育良今年的选题方向就是法史,他最后需要研讨定稿的章节就出在南北朝,这在国内尚且算得冷门,也是他卯足力气要写出华彩的一节。见眼前这个少年脱口而出自己最近研读了很多遍的大部头的名字,高育良不由低头看向他。

他才十七八岁,穿件儿洗得干干净净的圆领半袖衫,衣裳雪白的,愈发衬得他眉目清朗,皎洁得像片月光。世人看他,多数先记住他一双眼睛,高育良隔着几层台阶,便觉得他的浓睫毛欺近了眸子,露花倒影似的,一摇一曳,像成对儿的小蝴蝶在起落。

“ 是。” 高育良笑得更盛,“ 你读过?”

陈焕老老实实地摇头:“ 太难啃了。我想去图书馆借您去年发表的学术论文来做指导,可是我把借书卡放在另一件衣服的口袋儿里了,只好先打道回府。不过先替您去跑腿儿,别耽误了您开会。”

他说一口又爽脆又利落的京片子,还有半瓶橘子汁的芬芳蕴在他的唇齿间,笑起来都透着甜,更兼他通透机灵,一番话说完,高育良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他颔首:“ 好,谢谢。”

回力球鞋风靡校园,陈焕也有一双,他飞奔去了,白鞋帮上海蓝的花纹在疾跑的时候划开两道亮线,是年轻人才有的那种明亮色泽。高育良身后的人们啧啧赞他,也有人催:教授,快到点了。钟院长不喜欢人迟到。

把文件落在桌上的女助教也讪讪地瞧自己鞋尖儿,想要开脱,却被高育良用眼神止住,他在脑海里将那文章过了一遍,就折过身去,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

众人松口气,想必高育良已经成竹在胸,便一并跟上去了。

会议开了三个小时,中途援引了两次北魏律,在座的其他学究没有一个看出来高育良手里握着的稿件其实和他说的毫不相关。他措辞优雅,逻辑缜密,之前前辈质疑的几个漏洞已经被他完美地补了缺,一番发言终了,鬓发银白的院长都在心里暗叹:后生可畏。

出门已是傍晚,高育良做学问一流,做人也是极其玲珑,他笑着送院长上了车,黑色别克扬尘去了,他回转头,手伸进衣袋,想摸烟来抽。

他也是在这瞬看见了初明的路灯下有个身影。

是陈焕,他急匆匆从三教赶回来,却看见大门已经关上了。他懊恼着自己耽误了高育良的事,可既不敢敲门送进去,又怕这样把文件送回办公室会引起误会,好似自己根本没去取似的,私自带走,更加不妥。他最近也对魏晋史感兴趣,心想这是高育良的大作,索性坐在长椅上看了起来。

一等就到了这时候。

高育良心下一惊,他没想到随意的一个嘱托,被这个学生看得这么重。自己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让他在这么热的天里等了这么久,不由也满是愧疚,他走上前去,低声叫了句:“ 同学。”

陈焕仰起头,漆黑的大眼睛里有星河璀璨。

“ 高老师,对不起啊。” 他站起来,有点手足无措地挠挠头,“ 我回来的晚了,您已经进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高育良摇摇头:“ 是我找到了备份。只是让你白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其实你可以回去的—— ”

陈焕听见没有影响他,便卸去了心里的包袱,听见高育良说抱歉,忙摆摆手,认真地说:“ 没耽误您的事儿就好。是我想等一会儿,可以看看您写的文章,您写得太好了,我看得入了迷,也就忘了点儿。”

他刚入校园,还不知道高育良这种级别的教授写出来的专著在公开发表前绝对不会给外人看。

可高育良显然不在意,他微微把身子前倾了几分,垂眸看着陈焕的脸:“ 读了觉得怎么样?”

陈焕笑了,齿白唇红:“ 好似,拨云见日。”

高育良也笑,他听惯了逢迎和激赏,却都没陈焕这几个字来得舒畅,他是做教师这行的,最高兴的还是传道授业,写得再讳莫如深,束之高阁,空让年轻人们畏难,还有什么趣儿。

他问:“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陈焕把那文章双手递给了他,这次高育良看清了他的眉眼究竟有多好看,起落的蝶终究没挡住了眸底的神采,水盈盈的,好像暗夜里的珠宝在发光。

“ 陈焕,我叫陈焕。” 他小声地,一字一句,后来又鬼使神差了加上些别的,“ 我最喜欢上您的课。”

高育良矜持地点点头,目送少年回了宿舍区。

湖山冰玉明,楼阁丹青焕。

这名字,他一记就是一辈子。那个盛夏的迟暮,他也记到了终老。后来他顶着不堪的污名死去的时候,往事走马灯似的在他心里过了个遍,他想,那时候的自己可真干净。


2。

陈焕考上了高育良的研究生。

高育良最初欣赏他,是因着他的赤子之心,自从国家的经济发展起来了,酒绿灯红的世界里,不少年轻人已经不像他念大学时候那么单纯了。高育良读古今兴废,也善于揣度人心,他愈发觉得陈焕的明净心境是无价之宝。

他珍之,爱之。

可即便把别人的心揣在怀里爱护着,可也有些话说不得。陈焕上学的这几年,高育良提了副主任,身边蜂围蝶绕,可他不为所动,一直没有娶。他升官以后丝毫没有抛荒学术,在办公室里的故纸堆里伏案书写的时候倒是越发长了,通常只有他自己。

这天陈焕来了,看他神情疲惫,便给他端了茶来。他出入办公室已经是见惯的事情,高育良的茶叶罐和紫砂杯放在哪儿,他都熟门熟路。

“ 老师,入秋了。您还喝太平猴魁,我给您换成红茶吧,暖胃的。”

高育良没抬头,依旧在写:“ 你不是喜欢吗?我就常备着了。最近在吃药,不喝茶。”

陈焕就给他换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自己捧着茶杯坐在他旁侧,这杯子是高育良的,但两个男人,总是不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他的嘴唇压着杯檐,高育良的手指莫名有点麻。

“ 陈焕,明年你就研三了。有什么打算?”

陈焕昂着头:“ 我想去支教。”

“ 支教?” 高育良一怔,“ 为什么—— 你要是也喜欢当老师,不如留校。这几年你的论文导师都是我,谁都知道我培养你用了多少心血。”

“ 其实是这么回事儿。” 陈焕微笑着解释,“ 我之前看了一个纪录片,是说山里的孩子们的。老师我真没想到在咱们没去过的地方还有人到死都不识字,还有女孩子像是货物似的被家里卖一笔钱来供儿子娶媳妇,甚至有的地方,祖祖辈辈都在做一些龌龊的勾当,贩毒、拐卖,他们的意识里这就是对的。我想这都是因为愚昧,在大学课堂上讲课固然神圣,可我觉得那样的地方才是最急需知识,最急需文明的。”

高育良放下笔,他脸上已经没有方才的诧异了,他不是个爱把情绪都挂在脸上的人,他仍笑着,神色泰然,甚至有种公事公办的感觉:“ 系里支教的报名表你填了?”

“ 嗯,老师,我的成绩和档案一定没有问题。” 陈焕满是信心,“ 再者说,谁都知道我是您罩着的。”

这是陈焕头回提及高育良的照拂,有点恃宠生娇的意味,也是小孩子的情态,他一撇嘴唇,笑里生出丝羞来,耳朵边泛了几分红。

高育良站起来:“ 还指望我为你滥用职权啊。”

“ 不,不,老师。” 陈焕急忙摇头,脸红得更甚,明湛湛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儿杂质,“ 我说笑的。”

“ 也罢,两三年光景,很快的。”

陈焕走了,高育良踱着步子,想把他喝了一半的残茶倾了。苍绿的茶叶沉在杯底,已经彻底的冷了,碧清的汤幽幽浮浮,舔着幼嫩的紫砂。

高育良一低头,就着方才陈焕喝过的地方,饮了口凉茶。香寒滑过喉咙,浇在他腔子里,他想把那儿洗一洗,不要老有什么不该的欲念。

可回转头,书案上的宣纸逆着光,有几行旧墨迹,他昨夜闲来无事,随手写下的。

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纸张在他手里倒悬,轻飘飘像是抽去了骨头的花魂。他另一只手按着电话,拨了一串儿号码出去。

“ 苏老师,我是高育良。下学期支教的报名表在你那儿吧,嗯,是有他。没事的,你—— ”

只要他一句话,陈焕走不了,他还能留在他身边。

可他还是极其缓慢地牵扯出一个笑来,语气温和,四平八稳的:“ 年轻人有理想有追求是好事,我没有不支持的道理。我的学生这样做,我做老师的,与有荣焉。”

苏老师在那头儿当时就会了意,他心想这高育良真是谨慎到了家,陈焕这么优秀的学生,还用他亲自来开绿灯?他浑然不知在高育良一分钟前提起电话的时候,还满心想着,要他扣下陈焕的申请。

他话声里有点谄媚:“ 高主任,现在人人都知道梁书记三顾茅庐了,您哪天要是另有高就,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同事。”

提及梁群峰,高育良眉头一锁。

他做学问做出了名堂,结交的名流也不少。就在今年,梁群峰对他伸出了橄榄枝,到底是位高权重的人,他说出来的话很简略,却比一般人更能迎合高育良的心思。

真正的经世致用,高教授就不想试试吗?课堂上改变人,和用权力改变人,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可他还是踯躅,他知道政界的水有多浑多深,也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了就像走一辈子的钢索。他读了那么多政治家的生平,真正善终的人实在寥寥。可越是他这种生来就耀眼的人,遇见险峰就越想去征服为快。

却不必和凡夫多说,他打了两句太极,就撂下了电话。

他想,他的事儿还有许多盘桓的余地,起码自己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护着陈焕去走他想走的路吧。这孩子太善良,也太有理想了,最好的选择就是永远呆在校园里,那样,就陪他把学问做到老,比当多大的官还要好。

那年有部香港电影热映,高育良班里许多小姑娘逃课也要买了票去看。高育良不太喜欢这些神魔魇道,但是这片子声名大到他已经略知了台词和梗概。

里面有个离经叛道的仙女,她眉飞色舞地一扬下巴,话语很张狂:不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让我做玉皇大帝也不会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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