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咕咚

有病吃药!

【 高祁 】鹧鸪天(二)

琼杯:

我也不知道为啥越写越长。。。感觉自己的脑洞瞎写一气就好,别人的脑洞就认真得好像强迫症哈哈哈哈。老高失去了自己的白月光,你花闪亮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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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陈焕离开汉东那天,下了场鹅毛大雪。

高育良是教师代表,他们一路送支教大学生出了校门。他站在第一排,有报社的记者对着他们拍,他不能随心所欲,甚至不能单独和陈焕说句话。

院长不动声色地把话筒推给他,他从来不出这样的风头,可今天,他往前迈了一步。

“ 同学们,你们都是政法系最优秀的毕业生。在你们入学第一课,老师就教过你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今天你们选择把最宝贵的青春献给了祖国的教育事业,选择到最贫困的地方去奉献,证明了汉东大学的教育是成功的,母校以你们为荣。同样的,不管你们在前路上遇到了什么困难,都要记得,汉东大学的全体师生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他的声音极好听,放大以后更是醇厚清朗,只是风雪影响了电路,他的话里掺杂着嘶嘶的杂音。他身后的旗帜上有汉东的校徽,翻飞在风里,横幡怒卷,猎猎地响。

这都无端令人想起古时候,沙场临行,一杯浊酒敬罢天地,西出阳关无故人。

陈焕站在队列里,身边都是满腔豪情的同窗。他们用力鼓起掌来,好像向这个在政法系最受欢迎的老师的最后一课致敬。陈焕的手抬得慢了点,他迟疑着,望向校门里的高育良的眼睛。

“ 同学们。” 正好他也看向他,成片的人群里,他唯独看向他一个人,“ 保重。”

高育良还是按捺不住悲伤。他看着陈焕的半张脸埋在藏蓝色的围巾里,眼睛上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露水,人潮一涌,他就转身了。

高育良的手臂颓然落下,可他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他知道,还有镜头对着他。身侧的校长一脸欣慰:“ 少年立志出乡关,育良啊,咱们这次支教毕业生数量是全省第一,你们政法系又出了个学生会主席做表率,回头的表彰会上,你准备一下发言。”

高育良的视线尚随着前行的队伍,蓦地,他看见陈焕在人群里扭过脸来,又那么依依地回望了自己一眼,眉睫上似是有泪——原来,他也是不舍得的!原来,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里,他的心里除了那些光明的理想,还有一片深情是给自己的。

飞雪落了他满头满肩,恍惚中高育良觉得这个少年突然就老了,他的脸模糊了,身体也逐渐没入风雪。高育良不自知地往前跟了一步,袖口却被院长不动声色地拽了一把,他惊觉,校长在对自己寄以重托。

“ 是。” 他低眉,“ 我明天就把稿子给您过目。”

雪花迷了他的眼,化开以后,冰冷的水沾着他的脸,他抬手揩了一把,手放下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调整得没有任何异样了。

他想着,等陈焕回来,那些藏在心窝里很多年的话,终于可以说出口了。

可他没等到。

两个月后,高育良被急电召来的时候,校领导已经齐聚在会议厅。神情肃穆的警察站在桌前,告知他们:贵校去支教的学生里,有一位学生遇了害。

哗然声中,高育良不安地合拢双手,掌心相互揉搓着取暖,指尖发着颤,他竭力地保持着冷静,可他一抬头,发现学院里几个同事都在似有似无地看向自己。

他的心骤然收紧了,他没这么慞惶过,他想,一定是自己来的路上太急了,衣裳没有整理好,或者,或者就是眼镜歪了。他们才会看的,他想抬手扶扶眼镜腿,却摸到了一手心的冷汗。

警察平静地面对他满脸的焦灼不安,继续说道:“ 这位学生支教的山村毗邻孤鹰岭,他经常利用周末去帮助孤鹰岭里一个姓秦的老人,干农活,或是辅导秦老的孙子做功课。”

剧烈的一阵绞痛从胸腹顶到了高育良的咽喉,他像是个被骇浪拍的丢了魂儿的人,后槽牙都快要碎了,还是听得牙关间咯吱吱的颤声。他身边都静了,没人说话,他成了所有人侧目的中心点。

“ 上周,这位学生上山去找秦老的途中,遇见了毒贩交易。毒贩悍然对他开了枪,当场毙命。”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是谁了。

只有高育良,他颤巍巍地,想站,没站起来,便将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那个警察,嗓子已经失了声:“ 是谁?同志,他叫什么?”

警察转过脸去正对着他,将身体站得更加笔直,声音也放得缓而沉,他一字一顿 :“ 陈焕。”

高育良直觉得天塌地陷,吊顶的灯劈头盖脸朝他一齐压了下来,他连呼吸都觉得艰难了,胸膛上像有推不开的一堆泥沙,他的口鼻都被捂死了,没有一口气进得来。他的身子往后仰过去,连着椅背,哐啷一声重响,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院长手急眼快地扶住了,痛心疾首地一拍腿 :“ 育良这些年花了多少心血,才培养出来一个陈焕啊!怎么就,就这么没了!”

“ 我们已经通知了陈焕的家人,现在赶来告知你们校方。陈焕的遗物被亲属带走了,有一本书印着你们学校高教授的私人印章,我们也带来了。”

“ 育良。” 院长低声叫他,高育良下死劲儿地一咬牙,嘴角都沁出了点血沫子,才勉力站了起来。他把手伸了出去,亲自把书接过来。

万历十五年。

这是他在寒假前借给他的,也是这么多年,他唯一一次没有归还他的东西,他是个白璧无瑕的人,总不肯占人半点便宜,空受一分情意。可这次要远行了,他还是没舍得,将这本书随身带着,只因着扉页右下角那方小小的红印鉴,是他心里藏了许多年的那个名字,高育良。

高育良一拂袖,转身的时候竟带了点龙钟的老态。好似那个风流倜傥的首席教授一瞬间就死在了他的皮囊中,陪着他最喜欢的学生一起下了葬。

他把书掩在怀里,一言都没发,也没落泪。他木然地往前走,头几步,还有点踉跄,像个酩酊大醉的人在夜路里走。

院长看他的身影没入走廊的拐角,便一边派几个得力的人去送警方,一边附上校长的耳朵:“ 本来这种紧急情况的处置,还想要高育良给出出主意。现在看,不成了。”

校长老谋深算惯了,生死这么重的事情,他惋惜后,还是保自家前程:“ 陈焕,固然优秀。可他的事情有特殊性,事情发生在支教的过程中,这可是建设教育事业的过程呀,真闹大了,乱了人心,只怕以后不好组织类似事情了。这对学校未必是好事。”

院长食髓知味:“ 我明白了,息事宁人。我这就去和他家里谈。”

事情就这么压了下来。陈焕的家人拿了大笔的抚恤金,甚至他今年上高中的妹妹,也被允诺优先录取入汉大金融系。高育良一连三次申请将陈焕载入汉东大学优秀毕业生名册中,都遭到了拒绝。

他第三封申请书被院长按在手心下面,他头回看见院长对自己不耐地皱眉:“ 育良,我以为这种事,你最洞明。现在看,你也是糊涂!”

当晚,高育良在月亮底下抽了一夜的烟。

东方既白,他最后一根烟燃得快要烧到手指了。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梁群峰。

4。

高育良的仕途走得很顺。

梁群峰业已病入膏肓,他临退休的时候竭尽所能保着高育良升迁,却也惊诧于高育良出众的政治天赋,他根本不像个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儒生,而是手段老辣又高明,眼光敏锐又长远。

他还有天生的一派雍容,士大夫风骨与生俱来,一出东山,便注定有作为。正似谢公三十春,傲然出风尘。

高育良调任到吕州的那个夏天,梁群峰知道自己再也拖不住病体,索性把这些年的事给高育良交了底。高育良在病榻前听得心惊,最后梁群峰断续地说了一连串名字,便是交代恩仇,高育良看着他已经老得像是干树皮的脸,心道:此一时,彼一时,又有什么恩不能反目,什么仇不能勾销。如今的人际网,可和他念叨的大相径庭了。

“ 育良,我的,我的女婿 ——现在是吕州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他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你务必保着他,拉他一把。”

高育良的调令就是去吕州,他却还不曾去过那儿,也没有和梁群峰的这位乘龙快婿碰过面。他向来谨慎,早年不少人将他看作梁群峰的鹰犬,便故意少有私交,双方更是互不登门。他的报答却尽在没人看得出的地方,如同羚羊挂角,不露痕迹。

他却听过那位祁局长的一些传闻,除了相貌好看,就没有一句是夸赞。可当下,梁群峰死死攥着他的袖子,弄出了托孤的意味,他便微笑着点点头:“ 梁书记,我记住了。”

现在他辗转,手臂上似乎还有梁群峰那行将就木的枯朽味道,他皱皱眉,其实他也不喜欢梁群峰的专断横行,刚愎滥权。他走仕途这几年,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博得另外一个人的青眼——赵立春。

他成功了。梁群峰的晚景里,他自己的女婿在副局长这个位子上迟迟不动,而高育良却能青云直上。

他不忍心告诉梁群峰风云已变,却也没有兴致拖着他的女婿往前走。他现在不做学问了,可他矜贵的文人骨气没变,人们说他是梁家鹰犬他尚且觉得不堪入耳,更不消提和那种声名狼藉的人沆瀣一气。

这些念头,却在他看见祁同伟第一眼就灰飞烟灭。

高育良从没这么震惊过,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后缓缓地站了起来。炽烈的天光洒了对面那人通身的光艳,他把警服穿得颠倒众生。

高育良感觉自己的上下牙都在不住地打着战。这是如假包换的三伏天儿,屋外的蝉正大肆聒噪着,热浪贴着空调房的玻璃,绿柳叶儿爽脆刮辣地在树梢儿上招摇,可高育良觉得自己浑身的血管都冻出了冰渣子。

“ 陈焕。” 他的气声像是自言自语。

“ 您说什么?” 祁同伟没听清,就凑近了一步。

他的浓睫毛快要欺进眸子里,里头水光潋滟,露花倒影似的,眨眼笑言间,睫毛起起落落,像双小小的蝴蝶在扇着薄翅膀。

祁同伟见过许多人为自己失魂落魄了,可他还是没想到高育良会是最明显最激动的一个,他反倒有点尴尬,只好笑笑,弯起来的眉眼好看得像是什么珠宝在发光。

高育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反应过来祁同伟不过是长得和陈焕太像了。他的神智又清醒了,连同他一贯温和又疏离的神态,也一点点恢复回来。他重新坐了下来,手边的玻璃杯里有新沏的太平猴魁。

他朝祁同伟示意:“ 请坐吧。”

“ 哎。” 祁同伟闻言便坐下了,他是风月场里浪荡了多年的人,从一打眼瞧见高育良就看出这所谓的大知识分子心里藏着事儿,他在看见自己第一眼的时候,那眼神里的悲怆和情意,是瞒不了人的。断袖,他不是第一次见了,外表儒雅清高还这么不会掩饰的,头一个。

却也省事。

他逢场作戏似的,一碰那玻璃杯的杯壁,开水烫手,他又缩回来,双眼却衔准了正盯着自己的高育良,笑得诚挚万分:“ 我最喜欢这茶,谢谢您。”

其实他最厌烦茶道,但是到了哪个领导的桌前,他都这么说。也只有他自个儿知道自个儿的胃病很严重了,这都是从小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根儿,医生建议他好好保养,可他在外面一直是浓茶烈酒都不忌。他活了二十多年,没人在意过他,他自己也就不当回事了。

他这句话却戳到了高育良的心尖上,这么多年,他刻意地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官场,忙得一身疲倦,为的就是把自己和以前的生活割裂开,这样有的事情就像一场梦。

大梦归来,他又逢着这张脸。多巧呀,他也喜欢太平猴魁。

祁同伟和陈焕,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和他长得像,甚至让高育良觉得,他就是盛年里的陈焕。明明他有那么多丑闻背负在身,一双眼睛却锋利冶艳,顾盼间就有风情泼天。

“ 高书记,我岳父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说—— ”

高育良一抬手:“ 我都知道。放心吧。”

祁同伟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事,可真见了,只觉得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全都不对。人人都说高育良城府深,可他却有种让人安定的感觉在身上。祁同伟很喜欢他的笑,四十岁的高育良,大学讲堂上的锋芒都包裹进了中规中矩的夹克衫,笑的时候却有种温暖又悲悯的力量。

他以为都是给自己的。

他眼尾一勾,自信吃定了高育良,梁群峰真归了西也不怕,新靠山看着比那个老头顺眼太多。他心情大好,笑道:“ 高书记才来吕州不久,想必各地还不熟。您要是有时间,我可以当向导,陪您体察一下风土人情。”

他对每个领导的讨好都是这么直接又拙劣。

梁群峰曾经铁青着脸骂他丢人,李达康逮着机会就会讥讽他,赵立春更不要提,他本来待人就冷漠寡情,对着他,甚至是连乜一眼都嫌脏。

他也不觉得难堪,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唯有高育良,饶有兴致地把身子往前移了移,他笑得意切情真,温润的眸子里有点儿宠溺,就像看只自作聪明的小狐狸在自己面前炫耀着新学会的什么小把戏。

“ 好。” 他答应了,“ 你可别诓我。”

“ 高书记,我可不敢骗您。” 挺拔腰身都笑得弯了一弯,祁同伟真的很开心,他一侧脸儿,面容又落进高育良眼中,明眸善睐,唇红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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